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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章 第 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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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章 第 8 章

怎麽可能不疼。

有些疼雖然暫時得不到紓解,至少可以先轉移轉移。

譚溪月是卡著點兒到的廠子門口,陸崢開車送她過來的,不然時間來不及,車一停下,就吸引了不少來來往往的目光,這年頭,誰家要是有輛小轎車在鎮上算是件新鮮事兒,就連他們廠長,每天進進出出開的也是輛老舊的面包車。

陸崢的車是輛桑塔納,之前一客戶抵債把這車壓給的他,易然閑著沒事兒給車全部重新打了漆,看起來跟新的一樣,買新的陸崢也不是買不起,但他覺得沒必要,村裏的路窄,還是騎摩托更方便,這車平時他也很少開,更多的是易然和馮遠他們開著玩兒。

今天他才覺得有輛車也不算是擺設,不然她穿裙子,他騎摩托送她肯定不方便。

譚溪月從車上下來,一句話都沒說,急著往廠子裏走。

陸崢知道她在生氣,怪他剛剛在廚房不管不顧,但她那個時候就像個攝人魂魄的妖精,他要是能忍住什麽都不做,那他壓根兒就不是個男人。

他走過來,拉住她。

譚溪月回頭,看他一眼,又看向別的地方,小聲道,“松手,我要遲到了。”

陸崢將她落在車上的袋子遞了過來。

譚溪月接過袋子轉身要走,遲疑片刻,又停下,擡頭看他,“你路上開車要小心些。”

她哥常年在外面跑大車,家裏對開車的安全問題格外在意。

陸崢點下頭,在說知道了。

她又想起什麽,“下午你不用過來接我,這兒離你那汽修廠走路十分鐘就到了,我到時候去那兒找你,我們再一起回家。”

陸崢眼眸展笑,譚溪月看著他的笑,想氣也氣不起來,早晨的事兒,說到底她也有責任,她不該那麽招惹他。

兩人相視而看,在外人眼裏儼然是一對你儂我儂不舍分開的新婚小夫妻。

錢淑芬一雙芝麻大的豆粒眼死死盯著譚溪月,暗自啐一口,不要臉,大白天的在街上就勾引男人,天生一副不安分的騷狐貍樣兒。

她心裏正罵得起勁,對上一道冷冷掃過來的目光,錢淑芬眼神閃一下,騎上車趕緊走了。

後面有人騎車追上來,話裏是不加掩飾的挖苦,“錢主任,你這到手的兒媳婦飛走了,心疼不?”

錢淑芬一肚子火正好沒處撒,“心疼個鬼,她一個二手貨,當誰稀罕她,也就那啞巴不挑。”

那人不屑地撇撇嘴,你倒是想稀罕也得稀罕得上才行。

錢淑芬是廠子裏的車間主任,她有一兒子,今年二十八,還沒娶上媳婦兒,她死活不承認她家兒子傻,按她的話頂多也就是不聰明,讀不進書去。

譚溪月剛一進到廠子那會兒,錢淑芬就惦記上了,這麽漂亮水靈的,配她家兒子正合適,可一聽說譚溪月離過婚,言語裏立刻帶上了嫌棄,別不是有什麽毛病,被婆家給掃地出門了,但架不住她兒子喜歡,她兒子有一次來廠子裏找她,看到譚溪月,立刻說他想要的媳婦兒就是這個樣兒的。

兒子一直在她耳邊嚷嚷,錢淑芬仔細一合計,也不是不行,她聽說譚溪月是中專畢業,學的還是財會,要是能考上中專學習成績得特別好才行,甭管她人有什麽毛病,是不是離過婚,腦子好使就行,正好可以中和她家兒子的基因,以後生出的孩子也能聰明點兒。

有一次在食堂吃中飯,錢淑芬帶著自家兒子坐到了譚溪月旁邊,聊了兩句,她問了問譚溪月上的什麽學校,又問她家裏都有誰,譚溪月也就每個月發工資的時候和錢淑芬見上一面,根本不熟,她只當錢淑芬是正常閑聊,就簡單回了幾句。

結果飯吃完,錢淑芬就到處跟廠子裏的人說,譚溪月和她家兒子看對了眼,雖然譚溪月離過婚,家裏條件又不好,就是去給四五十的老頭當續房,人家都不一定樂意要,更何況她兒子還是正經頭婚,她是死活看不上,可誰讓自家兒子被狐貍精迷住了眼,三天兩頭跟她鬧,她這個當娘的拗不過,也只能認下譚家這小門小戶的窮親戚了。

她這話剛說出去的轉天,譚溪月就跟廠子裏請了婚假,直接打了錢淑芬的臉,氣得她這一個多星期都沒睡好覺,今天一大早再見到譚溪月,更覺得刺眼,她這一上午沒幹別的,光在車間說譚溪月壞話了。

譚溪月知道廠子裏有很多關於她的閑言碎語,今天應該尤其多,她把辦公室的門一關,話只要不說到她跟前,她就當聽不到。

她對現在這份工作還算滿意,當時定下這份工作,一是因為她的選擇性不多,林家跟縣裏和鎮上幾個大的國營和私企單位都打過招呼,她根本進不去,二是這份工作不算太忙,還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給她,她忙完手頭的工作,就可以專心看書,一般很少有人來找她嘮嗑。

今天的精神卻有點難以集中,昨晚的一切時不時地冒出來,他平時看著像是對什麽都漫不經心,在床上卻格外強勢兇悍,帶給她所有的感受都是強烈的,準確地說應該是難以磨滅的,那種戰栗像是被他給燙到了骨子裏。

譚溪月喝一口水,把腦子裏的胡思亂想給壓下去,繼續看自己的書。

等到快一點,她才拿著飯盒去食堂,她原本以為這個時間點兒食堂已經沒什麽人了,錢淑芬那一桌子的人還在,錢淑芬大小也算是個領導,跟在她後面溜須拍馬的人不少。

那一桌的人看到譚溪月進來,互相給對方使了個眼色,竊竊私語的聲音大了起來,其中以錢淑芬的聲音最大,“這才離婚半年不到就又結了婚,說不準還沒離婚那會兒就勾搭上了。”

其他人一句一個“不要臉”“輕佻貨”地跟著附和。

譚溪月目不斜視地從她們身旁走過去。

錢淑芬看譚溪月沒反應,更加有恃無恐了,沖著譚溪月的背影道,“所以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,你們是不知道,她那個早死的婆婆那會兒就是個不安分的,那啞巴不定是她跟誰生的野種,破壞了人家的家庭,所以這才遭了報應,生出來的兒子是個不會說話的,也不知道他們以後生出的孩子是個什麽樣兒,沒準也--”

她話說到一半,譚溪月大步流星地走回來,面無表情地揚手朝錢淑芬扇了過去,動作快到全食堂的人都傻了眼,空氣裏靜得鴉雀無聲。

錢淑芬更是被嚇得直接閉起了眼,連手裏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。

譚溪月的手緊貼著錢淑芬的臉停下來,她冷冷瞧著她那畏縮樣兒,輕聲問,“這就害怕了?”

錢淑芬厚重的眼皮抖了抖。

譚溪月道,“我以後要是再從你嘴裏聽到半句有關我家裏人的任何話,這巴掌就不只是停在這兒了,我懶得搭理你,不代表我好欺負。”

她居高臨下地掃過那一桌子人,又看回錢淑芬,“依照錢主任的說法,誰跟你說兩句話,就是跟你家兒子看對眼了,那這一桌子的嬸子們難道都和他看對眼了?”

她彎眼笑笑,目光是冷的,“這錢主任可得好好挑挑,畢竟你家那高門大戶,別人輕易高攀不起。”

不遠處不知道是誰沒忍住,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。

譚溪月從錢淑芬臉上收回手,轉頭向食堂飯口走去,淡定得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。

錢淑芬氣得鼻子都“咻咻”地直冒氣,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,站起來要罵。

有人小聲道一句,“廠長來了。”

那一桌的人拽著錢淑芬趕緊走了,這事兒鬧大了對她們沒好處,廠長想搞改革,正愁找不到借口開掉廠子裏的一部分人,尤其是車間的,她們不能上趕著給人遞這枕頭。

食堂的幾個大媽悄悄給譚溪月豎起了拇指,又給她多舀了一勺排骨,那個錢淑芬仗著自己是個領導,又是鎮上的人,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,整天對她們吆來喝去的,她們這麽大年紀,找到一份貼補家用的工作不容易,能忍下去就都忍下去了。

譚溪月對大媽們勉強笑笑,她們不知道的是,她的手一直都是抖的,要擱以前,譚溪月未必敢這麽當面鑼對面鼓地和誰挑破臉皮,但林家教會了她重要的一課,你一味地忍讓,他們只會更加得寸進尺。

譚溪月回辦公室的路上,和她打招呼的人突然多了起來,還都挺熱情的,她剛來廠裏幾個月,又因為從林家傳出來的一些話,大家對她一向是避而遠之,平時也就是工作往來的基本客套。

有人小跑著追過來,和譚溪月並肩,笑吟吟地開口道,“譚會計,你好,我叫春玲,是廠子新來的銷售。”

譚溪月聽出了她的聲音,她應該是剛才“噗嗤”笑出聲的那位,譚溪月對她點點頭,“你好,叫我溪月就可以。”

“那我就叫你溪月了,”春玲一點兒都不認生,她直接挽上了譚溪月的胳膊,附到她耳邊小聲道,“我提醒你一句,今天下班要小心點兒,撿人多的地方走,錢淑芬的男人可不好惹,我聽廠子裏的老人說,之前也有跟她吵起來的,但在下班的路上都被她男人帶著人給教訓了,第二天就主動辭職了,她男人在鎮上的派出所有人,就算報了警到最後也都不了了之,所以她在廠子裏才敢這麽囂張。”

春玲比譚溪月個頭要稍微矮一些,齊肩短發,娃娃臉,又戴著一副圓框眼鏡,年紀更顯小。

譚溪月對她有一種天然的好感,她認真道,“謝謝你的提醒。”

春玲擺擺手,“嗐,這有什麽好謝的,我家跟錢淑芬他們家有仇,誰跟她過不去,就都是我朋友,要不是我待會兒要出去跑業務,今天下班我就陪你走了,我可是練過的,一般的男的輕易進不了我的身。”

她說著話就橫劈豎切地比劃了兩下。

譚溪月被她逗笑了。

春玲呆呆地看著譚溪月的笑容,由衷地道,“溪月,我剛才就想說了,你可真好看。”

譚溪月也由衷地回,“你也好看,像洋娃娃。”

春玲更開心了,她就喜歡別人誇她好看。

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回到辦公樓,春玲還到譚溪月的辦公室轉了一圈。

和春玲說了會兒話,譚溪月原本還有些糟的心情慢慢放晴了。

下班她沒讓誰來接,五點半的時候天還是大亮的,街上又都是人,譚溪月很聽春玲的話,專撿人多的地方走,但要去陸崢那兒,得過一條小胡同,小胡同不算長,譚溪月加快了腳步。

沒走多遠身後就跟上來雜七雜八的腳步聲,還有錢淑芬那傻兒子一直嘟嘟囔囔地叫“媳婦兒”,譚溪月攥緊包直接跑了起來,她有點後悔沒讓陸崢過來接她了,她沒想到他們這幫人膽子這麽大,這可是光天化日下,她想喊人,但嗓子裏跟堵上了石頭一樣,只能更拼命地往前跑。

就在這時,一陣轟隆的摩托聲由遠及近地傳來。

摩托從譚溪月旁邊飛過,直接停在錢淑芬她男人腳下一寸之外,那個膀粗腰圓的男人,臉色煞白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車軲轆,小腹一緊,差點沒當街尿了,其他的幾個男人對上陸崢眼裏的狠戾,腳步也都不由地後退了幾步。

只有錢淑芬那傻兒子什麽都不知道,拍手鼓掌拍得起勁,“哇,你好厲害,你的車好聽你的話,你讓停就停了。”

陸崢一身黑色工作服,嘴裏斜叼著猩火半燃的煙,麥色的臉上還蹭著些黑色油汙,他長腿一邁,從摩托車上下來,深眸斂起狠戾,看向譚溪月。

譚溪月原本還算冷靜,看到他,不知怎麽的,眼眶驀地紅了一圈,她壓著嗓音裏的顫對他道,“我沒事兒。”

陸崢將她滿是汗的手攏到掌心,捏了捏,他拿過摩托車後座的頭盔,給她戴上,又給她調好松緊。

然後從嘴裏拿下煙,碾滅,冷眸睨向那幾個男人,狠戾又起,手則是懶懶地搭到譚溪月的肩上,安撫似的輕叩了頭盔兩下。

閉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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